張巒更加疑惑，他將仆役送上的碧螺春向張宣面前推了推，道：“賢弟但說無妨，愚兄能力所及，絕不推脫。”

“有哥哥這句話，小弟就放心了。”張宣端起茶盞，擡起杯蓋輕輕地撇開浮茶，慢慢地喝了一口道，“皇上下令，入冬之前必須徹底解決此事，小弟雖然只是個兵部的小小主事，現在還未輪到小弟，但是細觀這日子，小弟的時限也快到了，哥哥是知道皇上的秉性的，認定的事情絕不改口，說是入冬就必然只會早不會遲。”

“唉，是啊，皇上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說動的，便是劉閣老都遭他的算計，就別說他人了。”

張巒對此是深有體會，當初本以為女兒入了皇門，自己自然身價倍增，但是自從女兒做皇後以後，皇上對他既不升官也不封爵，著實讓他坐立不安，加之現在便是想見個女兒也成為了奢望，這更讓他寢食難安了。

“誰說不是的呢，現在的皇帝和先帝可不能比，便是在朝廷做事也得走一步停兩步，看清楚了前面的路然後再走呀。”張宣的話換來金氏的嗤之以鼻，她從鼻翼裏哼哼兩聲道：“你們呀把皇上說得這麽可怕，我怎麽就沒覺得呀。”

“婦人之見。”張巒瞪了她一眼後，急切地說道，“你以後說話小心點，別什麽話都說，小心落人口舌，倒是害了自家女兒。”

金氏這一聽不樂意了，她立刻站起身，道：“我們乃是皇親國戚，如若也要這麽小心的話，那還讓不讓人活了？”

“你……”張巒骨子裏對金氏是充滿畏懼的，所以一看到她想要絮叨的樣子，那頭便不由自主得疼痛起來。

“嫂子，哥哥話說的沒錯，正是因為你們是皇親國戚，所以才要更加註意，要知道皇上現在還沒有納妃，如若孝期滿後，皇上再納妃的話，那皇後的地位可就……”張宣沒有再說下去，而是停頓後看著金氏。

金氏似乎還沒有明白，她呵呵笑了兩聲後，道：“怎麽？難道皇上還要另立皇後不成？”

“嫂子，這先前的王皇後和吳皇後不就是一個例子嗎，既然先帝能這麽做，誰又能保證當今天子不會這麽做？所以，小心駛得萬年船嘛。”張宣壓低嗓音說道。

金氏這才悻悻地坐下，端起桌上有些涼意的碧螺春，深深地喝了兩口後重重地放在桌子上，道：“這……”

“你終於害怕了，平時我總是跟你說，不要仗著女兒是皇後便招搖過市，很容易惹人眼紅的，你偏偏不相信，今日賢弟也這麽說，你總該相信了吧？”張巒說道。

“我……”金氏不再說話，再次端起碧螺春想要喝幾口，但是卻發現杯中已空，於是聲音不自然地對仆役說道，“再去泡一杯來。”

張巒見此情形，輕輕搖頭，繼而轉身對張宣說道：“賢弟想要愚兄如何幫忙？”

張宣先是定了定心神，然後說道：“想讓哥哥幫小弟在皇後面前說說情。”

“可是未得皇後召見，愚兄也不能隨意進出內宮，這可如何是好？”張巒焦急地問道。

“無妨，只要哥哥能給皇後寫封信，將小弟的情況說清楚了，小弟保證有辦法將信送到皇後手中。”張宣低聲說道。

“門禁那裏沒關系吧？”張巒不放心地試探道。

“萬無一失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

三人彼此看了兩眼後，會心地一笑，同時端起茶盞，仰頭喝盡。

張巒捎給張皇後的東西準備好後，張宣托了個親信送去劉吉府中，現在這時候，自己還是少去劉吉府中為好，否則引來閑言碎語，終是要毀了自己的前程。

對於劉吉來說，這趟渾水，自己著實不願意去趟的，自己日子過的好好的，何苦與皇上做對，雖然兵部也有自己的學生，但是如若為了救他們而犧牲自己的前途，那就苦不堪言了，所以之前的阻撓只不過是為了掩悠悠眾口，不要讓別的學生以為自己很絕情，既然現在救無可救，那還不就著臺階而下，為自己找個借口？

入朝前，他拿著張宣捎過來的東西，暗暗地掂掂分量，為這些茶葉而進宮大約是沒什麽說服力的，於是他放下東西沖門外的仆役叫道：“劉福。”

“大人。”劉福彎腰進門，問道，“大人何事？”

“你去後院將夫人養的幾株牡丹花苗挖來，幫本官用箱子裝好，本官要帶進宮去。”劉吉吩咐道。

劉福站在原地不動，忐忑地問道：“可是，那些都是夫人的寶貝，平日裏奴才們連碰都不讓碰，如若讓夫人知道是奴才挖了她的牡丹花的話……”

“怕什麽，不就是幾株牡丹花苗，待到明年，本官再讓人給她帶些過來便是，現在本官要用，還容得她大吵大鬧不成？”劉吉不耐煩地呵斥道。

“這……”劉福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
“怎麽，你們怕夫人，難道就不怕本官嗎？本官說了，如果夫人怪罪起來，就讓她來找本官。”劉吉的聲音又高了不少，才讓劉福不得不轉身悻悻地向後院走去。

待到劉福走後，劉吉再次拿起那些茶葉，輕輕掂量後自言自語道：“這樣就該夠了。”

早朝的時候，劉吉將張巒對女兒的一番思戀之情說得是十分動情，讓朱祐樘原本不願的心也開始慢慢動搖，王恕雖然對劉吉的這番說辭感覺到怪異，卻也找不到什麽奇怪的地方，於是只得跟在別的大臣後面附議。

劉吉見一切順利，於是便再次換上他那慣有的笑容，道：“陛下，國丈為皇後娘娘帶來幾株稀罕的牡丹花苗，微臣覺得這花苗養活不易，於是便讓國丈將養植的方法寫在紙上，微臣也一並捎過來了。”

朱祐樘對牡丹養植一向沒什麽興趣，於是他沖江木左使了個眼色，便將劉吉遞上的信封接了過去。

朱祐樘只是淡淡地一瞥，道：“小左子下朝後，將劉閣老帶來的東西還有這養植之術一並給皇後送去。”

“是。”

劉吉的事情說完，工部尚書賈俊躬身走到大殿中央，道：“陛下，微臣有事稟奏。”

“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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